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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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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古者生女三日,臥之床下,弄之瓦磚,而齋告焉。臥之床下,明其卑弱,主下人也。……

《女誡》上盡是荒唐話,滅絕人性,欺壓女人,抄這種東西簡直是對心靈的摧殘。

“shit!”我一邊抄書,一邊罵。

……夫有再娶之義,婦無二適之文……

“shit!”我再罵。

我身上沒半點傳統中華婦女的美德,也根本不想學習這些美德。在我看來,被這些所謂美德約束了幾千年的中國女人簡直苦透了。而我居然要把這些東西抄十遍……十遍……

我早已入了意大利籍,Sono un italiano,我是意大利人),學習神馬中華“傳統美德”有意義嗎?

薄伽丘,救救我吧!易道,救救我吧!

滿腹牢騷,卻因為花素見的威脅不得不忍住要吐的感覺抄書。擔心她瘋得更厲害是一方面,怕她是另外一方面。確切的說,是怕瘋了的花素見身上某些白知秋的影子。

白知秋是什麽人物呢,簡單的說,道貌岸然,心狠手辣,天下第一笑面虎是也。偏偏這只笑面虎最喜歡折磨的就是我,還折磨了我好多年。我愛他,但我更怕他。有些怕已經滲透進了骨髓,成為一種本能存在著。怕到什麽程度呢,這麽說吧,我可以和他在一起,但我不想他朝夕相處。假如他同意,在知道他平安的前提下,我寧願頂著白知秋女人的名頭飄在家外,一年見兩面也就行了。

如今花素見某些小動作像極了白知秋,自然教我看得心驚膽戰。如果花素見身上的魂魄是白知秋……

不不不,我趕緊把腦海中這個念頭給否定了。前兩個月我和易道過得很幸福,這種幸福在白知秋看來絕對是罪無可恕。犯了錯的小孩最怕見家長,此時要是白知秋出現絕對驚嚇大於驚喜,還是實實在在的“驚嚇”,所以我這段時間不想見他。

其次,私心裏我還想和易道好好過段安穩日子,不想被別人打擾,白知秋一出現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。

再者,附在女人身上……自高自大,及其愛面子的白知秋會折磨我滅口的……

所以花素見絕不是白知秋,絕不能是白知秋,那麽我就發揮我白霖最得意的本事——裝糊塗,把花素見當花素見伺候吧。

我抄……

我抄……

我咬牙切齒地抄……

正抄得頭昏眼花,門嘎吱一聲開了。

回頭一看,花素見裹著張床單彎著腰跑進屋。關好門,做賊似的爬到床上用被子遮住了頭。

平時白知秋大半夜跑進我的房間只會做一種事……很黃很暴||力的事……

花素見進我房間做什麽?

有前車之鑒,我不免小心了好幾分。

小聲問:“哥?”

被子裏那個人沒回答,只是身形輕輕晃動,像是在哭。

“姐……”我輕聲喊。

“小執……”被子裏傳來模糊的回答,帶著哭腔。

我小心翼翼走過去,掀開被子。

只見花素見跪在床上,身上穿著睡衣,像受驚的小獸似的抱著腦袋縮成一團,肩膀抖得像篩糠。

“怎麽了……”我問。

她慢慢地擡起頭,臉色蠟黃,滿頭大汗,淚花在眼眶裏晃動。接著她一把擁住我,嗚嗚地哭起來:“小執……你回來了……回來就好……回來就好……姐姐找了你好久……死的心都有了……”

她的身體顫抖得異常厲害,以至於連帶著我的身體也跟著一起顫抖,讓我不知所措。

就這樣抱著我哭了半天,她睡著了。手依舊緊緊地纏住我的胳膊,就像抱著救命的浮木,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。

我敢確定,剛才的花素見只是個被嚇壞了,好幾天沒睡好的普通女孩,而且我敢肯定她就是花素見本人。之前罰我抄書的花素見是誰我不知道,貌似花素見本人都不知道,因為她好像忘了之前許多事,就好像我回來後才跟她見第一面一樣。

咚咚咚……

正在琢磨的時候,有人敲了敲門。

這麽晚了還來敲門,莫非有急事?

“什麽事?”我問。

對方沒回答,仍然敲著門。

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

哪個家人,只敲門不說話,這麽沒規矩?

我還沒再發問,突然嚓的聲輕響,臺燈滅了。

一下子眼前除了團漆黑什麽都看不見,只有外面的敲門聲一道接著一道。

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

躺在床上只覺得不安,心急忙慌迅速起身去摸墻上燈的開關,手剛碰到開關的底座,突然手腕上被另一只手狠狠地鉗住。

心臟突的一跳。

這當口壁燈被我摁得亮起來,驟然而來的光刺得眼睛不太舒服。緩過勁一看清楚那個緊抓著我手的身影,又是一驚。

頭發亂蓬蓬地披在臉上,一雙原本溫柔和善的眼睛瞪得老大,透過頭發縫一動不動地盯著我。

雙手緊緊攥住我的右手腕,細微而瘋狂地不停顫抖,力道大得仿佛要將我的手折斷。

“姐……姐?”半晌定下神,我試著叫了她一聲。她的樣子太嚇人,我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,而此刻門外,詭異的敲門聲仍以同樣的節奏不間斷地響著。

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

稍作思量,我決定等一下再管花素見,於是提高聲調詢問外面的人:“你到底是誰?”

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

回答我的仍是不變的敲門聲,單調的節奏在寂靜的夜晚有種讓人煩躁的感覺。外廳本該守著兩個仆人,可她們卻沒發出一點聲響。

直覺告訴我,敲門的人肯定不是善類。

出去看看?

腦海裏剛掠過這個念頭,花素見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,勒得我手腕生疼,不禁吸了口冷氣。

“不要開門。”她低聲道。

還沒等我回應,她陡地刺進一聲淒厲的尖叫:“不要開門啊!!”

瞬間我被這叫聲刺激得從床上躍起,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,就看到床上依然坐著兩個人,花素見和花執。花素見驚恐地喘著氣,花執則面容呆滯。

不禁又氣又好笑,花素見一聲尖叫,居然把我的魂魄從花執體內嚇了出來。

正想起身撲回花執體內,卻赫然發現絲絲縷縷的莫名黑煙正從門縫四周往屋裏滲進來,像密密麻麻地觸角似的在四周扭動,把房間染得一片漆黑……

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!

我驚。

剛才根本沒看到什麽黑煙,難道這是魂魄才能看到的情景?

僅僅只是這麽一閃念的時間,幾縷煙飄過來,將我的身體團團圍住。沒有感覺,甚至感受不到力量,整個人就像被裹在棉花裏似的一動不能動。

而床上坐著花素見卻依舊抓著花執的手,完全沒註意眼前的花執變了性子,也完全感覺不到那些黑煙已將她團團圍住。

然後全身突然冰冷地一緊,我被黑煙猛地朝門的方向拖去。

“啊!”身體兀地撞向墻壁,我忘了自己現在是魂魄,本能一聲尖叫,閉上眼睛伸手擋住了臉。

片刻之後,身體停了下來。

耳畔依然縈繞著“咚咚咚……”的敲門聲。

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,瞬間頭皮一陣發麻。我被黑煙拖著穿透墻壁,跌坐在門外走廊上。從地面到天花板,整條走廊都被此起彼伏的黑煙充斥著,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,就像爬滿蠕動黑蛇的黑色隧道。

隧道的盡頭是通往我臥室的那扇白色木門,一個男人背對著我站在門前,正擡手規律地敲著門板。

咚咚咚……咚咚咚……

他身上穿著套淡青色西裝,光著腳。身體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,衣角沾滿了泥沙,從頭到腳濕噠噠地滴著水,肩膀上甚至還耷拉著一條水草。

突然,他停住了敲門的動作,僵硬地扭頭看向我。

我聽到一些喀拉喀拉的響聲從他的脖子傳了出來,像凍結的關節被強行扭動的聲音。接著,我看見了他的臉。

黑煙在他四周翻騰,將他的臉襯得很白,霧霾天似的死灰白。兩只眼睛白蒙蒙的,猶如被水浸泡了好多天的魚眼珠。

肖起良……

這個名字剛在心裏頭冒出,就看到他飛快地朝我走來。身體笨重僵硬,一只手還保持著擡手敲門的姿勢,一只手緊緊貼在褲兜上。兩條不會彎曲的腿筷子似的一前一後邁著步,恍如會動的塑料模特。但動作就像錄像在快進,滑稽,但極快。

回過神,我立馬就想逃跑。可身體被黑煙牢牢地裹著,別說起身,連動動手指頭都是奢望。眨眼間肖起良已走到我面前,帶著股冰冷透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嘔酸臭味……

緊接著他像截僵硬的木頭,硬邦邦地朝我倒下來。

沒辦法躲開,只能徒勞地看著那雙死魚般的眼睛離我的臉越來越近。

突然,一道金光從破開頭頂重重黑煙如利劍般直插而下,落在我眼前,化成一抹人形。

擡手一推,便見肖起良猛地飛了出去,身體和周圍的所有一起,驟然收縮直至消失不見。

身體被黑煙束縛著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,我發覺自己斜倚在一張白玉臥榻四柱床上,雪白的床幔,暗紫色的柔軟絲被。而床立在一汪湖泊中央。湖水平滑如鏡,倒映著湛藍的星空和一彎半月。

意識到環境的變化我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,借著床身散發的柔光探出床沿朝水面一看,看見水裏映著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。

一身寬松的古代睡袍,懶洋洋剛睡醒的樣子,眼睛微微有些腫。

“這就是你的噩夢?”不遠處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。

微驚,長發順著胳膊滑到水裏,攪碎了女人的面容。

我擡頭,看向剛才救我的男人。

同女人一樣,他也身著一襲雪白睡袍。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色的銀色長發一直垂到膝蓋。一雙剔透的紫色眸子,眉心一點菱形朱砂。懸浮在湛藍的湖面上耀眼得像道光,亦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。

五官和易道幾乎一模一樣,又有些不一樣。

飄在空中,仿佛沒有重量的銀白細長鐵鏈,從他胸口的位置伸出來,一直連到我,也就是女人的胸口處,將兩人連在了一起。

鐵鏈隨著兩人的心跳微妙地顫動著,讓我感覺到,鐵鏈的兩頭穿透了兩人的皮肉,分別纏著兩人的心臟。

“不要緊,本王已替你種下護咒。你若真遇此番情景,定可無憂。”他說道,隨後身體飄過來。手一挽,便摟著我一起倒進了柔軟的床鋪。

下一刻親吻像暴風雨般襲來,香||津濃滑在纏繞的舌間摩挲。

我腦海中一片空白,全身發木……

良久,身體撐在我上方,居高臨下看著我,滿意地咂著唇,眼底綻開了明艷的笑:“不過,此護咒定無使用的時刻。我騰蛇雄霸北域妖界,堂堂北妖王妃又怎麽會淪落為人之魄,受區區魑魅魍魎欺負?星軌推說,騰蛇有一兒一女。你當放寬心,專心吸取我的靈氣修成妖身,早些為我誕下公主王子才是。”

他不是易道,易道從沒笑得這麽開心過。他是螣蛇,那條正借用著白知秋身體,還霸占了慕容玥的妖蛇。

他怎麽會把自己的心臟同這個女人的心臟栓在一起?更奇怪的是,這女人還同我長得一模一樣。

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,迷迷糊糊的。

見我沒反應,他眉頭微蹙:“還在夢中麽?”伸手在我額頭一點,“阿霖,醒醒。”

眉心傳來道冰涼的感覺,我眼前驟然間一團漆黑。

太突然的黑暗,弄得我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。半晌過去,眼前才模模糊糊出現一絲光,然後我看清了四周。

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臥室,呆在花執身體裏,坐在床邊。門外那詭異的敲門聲不知怎的消失了,花素見拉著我的手,躺在我身邊已沈沈地睡去。

湛藍的星空,平靜的湖泊,浪漫的水床……有關螣蛇的一切都消失了,就像一場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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